——敢情,钟华上回去学校找他们院长,是为了十青奖推荐这个事儿?
钟华背着她干的,她也不必去说一声谢谢了。
宁馥也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人——个性太强,太独。
钟华对她的态度就是:我高看你,也不会问你的意见,对你就是全方位的赞赏 提拔,你也别来说谢谢,我是为了工作,为了这股子看不得明珠蒙尘的强迫症的劲儿,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意思。
*
钟华跟台里领导僵了三天。
第四天问宁馥:“你有什么意见?”
宁馥想了想,要不改个正面点的题目吧。
换名字报上去了。
《女囚的心愿》。
——改叫这名儿,中性平和。
领导对宁馥这个修改意见挺满意,一看带子,剪辑也跟着变了。
最后一段是宁馥的采访录像。
她访的那个女囚一直很抗拒节目组的采访,用沉默回答了大多数问题。后来提出要个女记者来她才开口。
宁馥就是那个应要求来的女记者。但是她太年轻了。
对面的女囚四十岁上下,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冷漠的审视。
她觉得宁馥太小,看上去,是那种健康、幸福、不知疾苦长大的姑娘。
人不愿说话,往往是因为知道听的那个人“不懂”。
宁馥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她给女囚讲了个故事,讲一个叫小花儿的姑娘,从小被爸爸妈妈虐待。讲她的妈妈被她酗酒的父亲痛打,之后便将所有的怨愤撒在她身上。
女囚枯黄的脸上抽动了一下。
高清摄像机将她脸上的神情捕捉得太清楚,以至于那分明的痛楚和恨无可隐藏。
女囚终于开始交流。她讲了她的故事——
女儿总哭,说夜里有怪物压着她,很疼。
当时她不信。
在发现丈夫光着身子,半夜从她十岁女儿的房间里走出来时,她像疯了一样抄起了菜刀。
那时女囚是rou摊老板娘,干了十多年切rou剁骨头的活计,身体强壮一把力气,一瞬间爆发出的疯狂,无人能挡。
……
她讲完,盯着这个年轻女记者的眼睛问:“你害怕我么?”
女记者摇了摇头,只是问她:“如果能回到过去,你有什么心愿?”
这个问题或许是有标准答案的——
诉诸法律,寻求帮助,逃离虐待等等。
女囚嘲讽道:“现在说这些有啥用?”
但她还是在两秒的沉默后说:“要是时间能倒转回去,在他动我姑娘之前,我能把他剁碎了就好了。”
女囚的目光透着极度冰冷的恨意。
她恨那个禽兽,也恨自己。
所以她用对待死猪一样的方式对待那个禽兽,所以她听着法庭上的宣判,只觉得自己罪有应得。
唯一的不甘心,就是叫闺女没了妈。
也许这就是命。
女囚突然问:“那个孩子呢?”
她问的是小花。
没有出现在画面中的女记者轻声说:“小花现在过得很好。虐待她的父母,都得到了惩罚。”
这个四十多岁,形容枯槁的女囚,终于露出了接受采访以来的第一个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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