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万物似乎都在春风春雨中复苏过来。
宁静在江陵大军西征的第七日被打破。
这日,雨淅淅。
孙权立在雨中,溅起的水雾沾shi了眼睫,那双冷肃的眼沁着血一般的红。分明的戾气被强压进眸底深处,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某种野兽的怒吼——
“你早就知道了?”
隔了重重的雨帘,他的表情扭曲而模糊,命运好似一次又一次给他的人生开着荒谬的玩笑,令他总在如意时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,从父亲到兄长,再到如今,他还有多少可以失去?
李隐舟踏过冷雨,走到他面前。
他道:“只比主公早几日。”
哗——
话音未断,一道疾厉的掌风切断雨幕,重重挥至身后的墙上。
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裂开的墙纹滑下。
孙权的眼几乎贴在面前。
眼神蔓延着血色。
他几乎是质问:“你既知他在江陵身受重伤,为什么不告诉孤?你知道他性命垂危,为什么还要劝孤许他西征?”
为何?
张机的话犹萦在耳畔。
“我至江陵时,他的箭伤已经深入肺腑,除非开膛剖肺方有一线生机,否则救无所救。可他断然不肯答应。”
周瑜怎么会答应。
夷陵的拉锯好不容易才破开一年的僵持,战机转瞬即逝,那样紧要的关头,一个都督,如何可以拿三万人的性命和背后的万千无辜去赌,去赌他一人的活路?
张机唯有深叹。
“……我答应过他不会声张,用尽了手段帮他续命,但也终归有限。阿隐,为人医者一世悬壶,若不能全其百年,起码应该令其如愿。”
……
眼睫一眨,挂不住的雨珠滚下脸颊。
李隐舟用力拧着眼皮克制着情绪,他尚且有师傅替他擦去冷雨,可眼前高高在上的将军,他已经没有父兄可以帮他撑着这片天了。
他只能咬着牙保持着平静:“主公,江陵一战必须赢。”
为了这场胜利,他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,赢来的或许不多,但能输的已所剩无几。
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,周瑜选择以一纸野心勃勃的战书迎合旁人的猜测,将猜疑的目光独自承担。
这是他能为孙权、为战后的江东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雨势越发地大,雨声响亮得近乎空阔,天地山川在一派寒寂中骤然模糊了颜色。
李隐舟只觉得颈窝一片濡shi。
冷雨中,落着温热。
耳侧是孙权沉坠的声音:“他连孤要削他的兵权都猜到了,那纸战书早就备好了,只有孤是个傻子,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,还浑然不知。”
人生悲苦莫过于生离死别,年轻的主公未能免俗。
李隐舟凝视着眼前本该冷面无情的将军,许久,方道:“他也知道主公会答应他西征。”
周瑜临终时写下西征的请战书,或许是为了映证旁人的猜测,或许是为了成全孙权的声名,但这同样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段征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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